53 岁女士征婚,提出条件,男方反问:你能达到我的标准吗

发布时间:2025-11-18 01:17  浏览量:10

01 秋日序曲

秋风把最后一片梧桐叶从枝头剥离时,苏书意正坐在她的单人沙发里,读着一本泛黄的里尔克。阳光斜斜地穿过一尘不染的落地窗,在地板上投下长长的光斑,光斑里,几粒微尘正跳着无声的舞蹈。

五十三岁的苏书意,生活就像这间公寓,安静,体面,也空旷得有些寂寥。作为一名退休的中学文学教师,她将前半生对诗歌和远方的热爱,一丝不苟地移植到了眼下的每一天。清晨六点,是贝多芬的《悲怆》;上午十点,是手冲咖啡与一小时的阅读;下午三点,是给窗台那盆君子兰擦拭叶片的时间。

那盆君子兰是她的骄傲。叶片肥厚,脉络清晰,油绿得像一块上好的翡翠。朋友们都说她养得好,她只是笑笑。他们不懂,养花如养心,急不得,也怠慢不得。就像她的人生,每一步都踩在自己的节拍上,不容许丝毫的凌乱和将就。

女儿远嫁海外,前夫的影子也早已在十多年的光阴里淡去。日子过得精致,但也像一首格律严谨的旧体诗,平仄对仗,却少了些意料之外的惊喜。

“书意,你真打算就这么一个人过下去了?”电话那头,是闺蜜闻杳略带急切的声音。

苏书意将书签夹进读到一半的诗行,端起骨瓷咖啡杯,浅啜一口。“阿杳,我现在这样,不是很好吗?”她的声音温润,像她的人一样,带着一种从容不迫的质感。

“好什么呀!”闻杳在电话里几乎要跳起来,“你那叫‘好’吗?那叫‘仙’!不食人间烟火的仙!你看看你,快两年了,家里除了我,还有第二个活人踏进去过吗?你就不觉得这屋子太空了吗?”

苏书意沉默了。她望向客厅对面的墙,那里挂着一幅书法,是她自己写的,“静水流深”。可此刻,她仿佛能听到这四个字背后,那过于沉寂的回音。

“我不是不想,是遇不到。”她轻声说,像是在对自己解释。

“什么年代了还等着遇?要去‘找’!我跟你说,我女儿公司那个交友平台,最近推出了一个针对咱们这个年龄段的高端服务,资料都是核实过的,靠谱。我把你的情况跟他们顾问说了,人家说你这条件,特别受欢迎。”

苏-书-意。这三个字,在朋友圈里,几乎就是“优雅”和“品位”的代名词。名校毕业,书香门第,退休前是重点中学的骨干教师。她会弹古琴,懂茶道,做得一手精致的苏帮菜。就连皱纹,也似乎偏爱她的眼角,笑起来时,像细碎的涟漪,并不显得苍老。

“别闹了,阿杳。我都这把年纪了,还去网上征婚,像什么样子。”苏书意下意识地抗拒。那感觉,就像把自己精心装帧的书,摆在地摊上任人挑选,失了体面。

“样子?样子能陪你吃饭,还是能陪你说话?书意,别再端着了。你心里苦,我知道。”闻杳的声音软了下来,“你把你的要求列出来,我让孩子帮你注册一个。就当是多认识个朋友,行不行?”

挂了电话,苏书意在沙发里静坐了很久。夕阳的余晖将君子兰的影子拉得很长,投在墙上,像一个沉默的陪伴者。她起身,走到书桌前,铺开一张素雅的信纸,握住了那支用了多年的派克钢笔。

笔尖悬在纸上,迟迟没有落下。她想要一个什么样的伴侣?这个问题,像一颗投入深潭的石子,激起的不是涟漪,而是潭底沉睡多年的淤泥。她想起前夫,那个同样爱好文学的大学教授,婚前能与她彻夜谈论叶芝和波德莱尔,婚后却连她换了新窗帘都视而不见。他的世界里只有学术、课题和无尽的会议,她的喜怒哀乐,不过是背景里可有可无的噪音。

她要的,不是另一个只懂得欣赏她“包装”的看客。她要的是一个能读懂她这本书“内容”的读者。

笔尖终于落下,墨水在宣纸上晕开,带着决绝的意味。

一、年龄五十五至六十岁,身体健康,无不良嗜好。

二、硕士及以上学历,有稳定的事业和良好的经济基础,年收入不低于五十万。

三、非纯粹的商人,对文学、艺术或历史有至少一项深入的爱好与见解。

四、懂得生活情趣,能接受并欣赏古典音乐与现代诗歌。

五、性格沉稳,情绪稳定,有能力进行深度精神交流。

写完,她看着纸上的五条标准,每一条都像一块砖,砌起了一道高高的门槛。闻杳看到这份清单时,沉默了半晌,只说了一句:“书意,你这是在找灵魂伴侣,不是找老伴儿。”

苏书意没说话。她知道。但她宁愿一个人守着这座空城,也不愿随便放一个不懂的凡夫俗子进来。

02 一纸风波

账号是闻杳的女儿帮忙注册的,资料照片选了苏书意上个月在画展拍的一张侧影,穿着米色风衣,站在一幅印象派画作前,气质温婉。那份由苏书意亲笔书写的择偶标准,也被清晰地扫描上去,成了她个人主页最醒目的部分。

“苏老师,您这条件一挂出去,简直是降维打击。”闻杳的女儿一边操作一边感叹,“就是……可能会吓跑一批人。”

苏书意只是淡淡一笑。她要的本就不是“一批人”,而只是“那一个”。

然而,她低估了网络世界的回响。她的主页像一块被投入鱼塘的方糖,迅速引来了各式各样的“鱼”。有附上自己银行流水和房产证照片,文案却是“姐姐,我不想努力了”的年轻人;有自称“当代王阳明”,满口心学理论,却连工作都说不清楚的“大师”;更多的,是上来就问“阿姨你退休金多少”、“能不能帮忙带孙子”的务实派。

苏书意每天打开后台,都像是在批阅一堆错字连篇的劣质作文,无奈又好笑。她将这些消息一一删除,像清理花园里的杂草。

闻杳比她还着急。“你别光看那些不靠谱的啊,系统也给你匹配了几个不错的,你主动点儿。”

在闻杳的催促下,苏书意点开了系统匹配度最高的一个。

对方叫程景深,五十五岁,资料显示是一家建筑工程公司的创始人,丧偶多年,女儿在国外工作。学历是本科,毕业于一所著名的工科大学。爱好一栏,只填了两个字:看树。

苏书意皱了皱眉。本科,纯粹的商人,爱好是“看树”?除了年龄和经济状况,几乎没有一条符合她的标准。她正想划过,却被对方的头像吸引了。那不是一张精修的写真,而是一张在山野间的随拍。背景是苍劲的古松,他穿着冲锋衣,头发被风吹得有些乱,眼神却很深邃,望着镜头之外的远方,脸上没有一丝中年男人的油滑和暮气。

一种莫名的直觉让她点了“打个招呼”。

对方的回应很快,只有简单的三个字:“苏老师好。”

他们的聊天平淡如水。他从不问那些冒犯的问题,只是偶尔聊聊天气,分享一些他拍的树的照片。苏书意发现,他所谓的“看树”,并非简单的欣赏,他能准确地说出每一种树木的科属、习性,甚至与之相关的历史典故。

“这是白皮松,皇家园林里才有的。这一棵,看这分枝和冠幅,至少三百岁了。”他发来一张照片,配着文字。

苏书意看着照片里那棵在夕阳下泛着银白色光芒的古树,心中竟也生出几分敬意。她忽然觉得,一个能静下心来看懂一棵树的男人,或许,也能看懂一个人的内心。

“我看了您的要求。”一天晚上,他忽然发来这样一句话。

苏书意的心微微提了一下。

“写得很好。人到了这个年纪,是该活得明白些。”他补充道。

没有质疑,没有评判,只是一句平静的认可。这让苏书意对他产生了一丝真正的好感。

聊了大约两周后,程景深提议见一面。“文字总是有隔阂的。不如一起喝杯咖啡,就当认识个新朋友。”

苏书意犹豫再三,还是答应了。

03 咖啡与冰

见面的地点是程景深定的,一家开在美术馆里的咖啡厅。环境清幽,符合苏书意的审美。她提前十分钟到了,选了个靠窗的位置。

程景深准时出现。他比照片上看起来更高大一些,穿着一件深灰色的羊绒衫,简单干净。岁月在他脸上刻下了痕迹,却也沉淀出一种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镇定。

“苏老师。”他微笑着伸出手,手掌宽厚,干燥而有力。

苏书意礼貌地与他握了握,指尖一触即分。

服务生递上菜单。苏书意点了她常喝的蓝山,而程景深只要了一杯冰美式。

“这么冷的天,还喝冰的?”苏书意有些意外。

“习惯了。提神,也能让脑子冷静。”他言简意赅。

最初的交谈还算顺畅。他们聊了聊最近的美术展,聊了聊这座城市的变迁。苏书意发现,程景深虽然是工科出身,但见识广博,谈吐间自有一种逻辑分明的条理。他不像她前夫那样掉书袋,而是用最朴素的语言,直指事物的核心。

比如谈到城市规划,苏书意从美学角度惋惜那些被拆除的老建筑,而程景深则从结构安全、管线老化、消防隐患等角度,冷静地分析了重建的必要性。

“保留记忆很重要,但让活着的人住得更安全,更重要。”他总结道。

苏书意无法反驳,心里却隐隐觉得,他们之间隔着一层东西。那是一种思维方式的壁垒。她感性,追求意境;他理性,讲求实用。就像她杯中的热咖啡,和他杯中的冷冰块,注定无法相融。

“苏老师,”程景深放下杯子,杯中的冰块撞在杯壁上,发出清脆的响声,也打断了苏书意的思绪,“我们还是说回正题吧。”

他看着她,目光直接而坦诚。“我在网上,仔细研究了您的五条标准。”

苏书意端坐着,背脊挺得笔直,像是在课堂上等待学生提问。

“第一条和第二条,关于年龄、健康、经济基础,我想我基本符合。”他语速平稳,像在陈述一个工程项目的可行性报告,“至于第三条,爱好。我承认,我对文学艺术的了解,远不如您专业。我大部分时间都在和钢筋水泥打交道,我喜欢的,是山川树木那种实在的、不需要解读的东西。”

苏书意的心沉了下去。她知道,这次见面,大概就要到此为止了。

“第四条,生活情趣。”他继续说,“我喜欢喝茶,但不懂茶道。我也会听音乐,但主要是为了放松,分不清贝多芬和莫扎特。至于诗歌……苏老师,恕我直言,我觉得大部分现代诗,都有些无病呻吟。”

苏书意放在膝上的手,不自觉地收紧了。这已经不是“不懂”,而是“不屑”了。她感觉自己的世界,被对方用一种粗暴的方式,贴上了一张“无用”的标签。

她维持着最后的体面,微笑着说:“没关系,人各有志,程先生……”

“我还没说完。”程景深打断了她,身体微微前倾,那股属于商人的压迫感,在不经意间流露出来,“第五条,深度精神交流。这恰恰是我最感兴趣的一点。”

他看着她的眼睛,目光锐利如刀。“苏老师,您这五条标准,每一条都是在对男方提出要求。您要求对方有学历,有品位,有经济实力,还要能和您进行精神交流。”

他顿了顿,抛出了那个让她猝不及防的问题。

“那么,我想请问,在您要求对方满足这些标准的同时,您能为对方提供什么呢?或者说,苏老师,您自己,能达到您未来伴侣可能对您提出的标准吗?”

整个咖啡厅仿佛瞬间安静下来。窗外的阳光正好,却照不进苏书意冰封的心里。她感觉自己的脸颊在发烫,那是一种被人当众剥去外衣的羞耻和难堪。

几十年来,她一直是被仰望、被称赞的“苏老师”。她习惯了定义别人,评判作品,却从未想过,有一天,自己会像一件商品一样,被放在天平的另一端,被如此冷静地估价。

“我的标准?”她听见自己的声音有些发颤,“比如?”

程景深靠回椅背,恢复了那种疏离的平静。“比如,一个同样事业有成、经历过风浪的男人,他可能也需要一个伴侣。但他需要的,或许不是一个能和他讨论诗歌的人,而是一个能在他筋疲力尽时,为他提供情绪价值、给他一个安稳后方的女人。一个能理解他事业上的压力,而不是在他忙于应酬时抱怨他缺少情趣的女人。一个能把家庭打理得井井有条,让他毫无后顾之忧的女人。”

“苏老师,”他最后说,“您精心呵护您的君子兰,因为它满足了您的审美。但一个男人,他不是一盆花。婚姻,也不是一场诗歌鉴赏会。它更像合伙开一家公司,需要的是资源互补,是价值对等。”

“您觉得,您能达到我的这些标准吗?”

苏书意彻底愣住了。她张了张嘴,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。她引以为傲的一切,她的学识,她的品位,她的优雅,在对方那套“价值对等”的理论面前,显得如此轻飘飘,如此……不切实际。

那杯蓝山咖啡,已经彻底凉了。

04 空谷回音

苏书意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离开那家咖啡厅的。她只记得,程景深最后还是很有风度地买了单,并客气地说“今天很荣幸能和苏老师交流”。

那份客气,此刻听来,却比任何嘲讽都更伤人。

她没有回家,而是漫无目的地在街上走着。秋日的风吹在脸上,凉飕飕的。路边的梧桐树,叶子落尽,只剩下光秃秃的枝丫,像一根根刺,扎向灰蒙蒙的天空。

“您能达到我的标准吗?”

程景深的话,像一个魔咒,在她脑海里反复回响。每一个字,都像一把小锤,敲碎了她用半生时间筑起的骄傲和体面。

她一直以为,自己是在“选择”,是在用自己丰富的精神世界,去筛选一个配得上这份丰富的伴侣。她从未想过,自己同时也是“被选择”的那一个。她的那些标准,在对方眼里,可能毫无价值。

她引以为傲的文学素养,被他说成是“无病呻吟”;她精心营造的生活情趣,在他看来或许只是不接地气的“小资情调”。她觉得自己像一个笑话。一个在自己的世界里顾影自怜,却被现实撞得粉碎的笑话。

回到家,她甚至没有力气去开灯。她在黑暗中踢掉高跟鞋,将自己重重地摔进沙发里。那盆君子兰在窗边静静地立着,轮廓模糊。她第一次觉得,这间屋子,不是安静,而是死寂。

她给闻杳打了电话,声音里带着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委屈和哽咽。

听完她的叙述,闻杳在电话那头沉默了许久。

“书意,你先别难过。”闻杳的声音很温柔,“我觉得,那个姓程的,话说得虽然难听,但可能……也不是全无道理。”

“连你也这么说?”苏书意的心又被刺了一下。

“你听我说完。他错在太直接,太不给人留情面,像个直男癌。但是,他提出的那个问题,‘你能提供什么’,其实是所有亲密关系的核心。只是我们平时都用感情、缘分这些词把它包装起来了而已。”

闻杳叹了口气,“书意,你有没有想过,你列出的那些条件,其实都是你前夫的‘反面’?你前夫不懂艺术,你就要求对方懂;你前夫不解风情,你就要求对方有情趣。你不是在找一个伴侣,你是在找一个‘理想的自己’的投射,一个能弥补你过去所有遗憾的人。”

“可这样的人,是不存在的。每个人都是一个独立的个体,有他自己的需求。那个程景深,他需要的可能就是一个能让他放松的港湾,而你……书意,说句不怕你生气的话,你活得太紧绷了,像一根拉满的琴弦。跟他在一起,他可能会觉得累。”

闻杳的话,像一把手术刀,精准地剖开了苏书意自己都不愿正视的内心。

是啊,她活得太用力了。她用精致和优雅,为自己打造了一座坚固的堡垒,以抵御外界的粗糙和岁月的侵蚀。但这座堡垒,也把她自己困在了里面。她习惯了俯视,却忘了如何平视。

那个晚上,苏书意失眠了。她第一次开始审视自己。她真的懂生活吗?还是只懂“表演”生活?她每天听古典乐,是真的沉浸其中,还是只是把它当成一种标榜自己品位的工具?她要求别人有深度,可她自己的生活,除了那些书本和音乐,又剩下多少烟火气?

接下来的几天,她过得浑浑噩噩。她第一次没有按时给君子兰浇水,叶片蒙了尘,也有些无精打采。她也看不进去书了,那些曾经能给她慰藉的诗句,现在读起来只觉得空洞。

她删除了那个交友软件的账号,也删除了程景深的联系方式。她觉得自己像一个打了败仗的士兵,只想躲起来,独自舔舐伤口。

05 意外的重逢

半个月后,苏书意发现她的那盆君子兰,叶尖开始微微发黄。她心里一紧,像是自己的某一部分也跟着枯萎了。她上网查了资料,又问了几个养花的朋友,都说可能是土壤板结,养分不足。

周六的清晨,她换上便装,素着一张脸,去了城郊一个大型的花鸟市场。她想给她的君子兰,换上最好的营养土。

市场里人声鼎沸,充满了泥土和花草混合的清新气息。苏书意穿梭在各种摊位间,觉得那种久违的、朴素的生命力,让她的心情也好了几分。

在一个专卖兰科植物和基质的摊位前,她停下了脚步。摊主正在给一位顾客介绍如何养护一盆名贵的墨兰。

“……这东西娇贵,但不能太伺候。水浇多了烂根,肥施猛了烧苗。得摸清它的脾气,顺着它的性子来。”

这个声音……有点耳熟。

苏书意抬起头,顺着声音望过去。只见一个穿着深蓝色夹克的男人,正背对着她,耐心地跟顾客讲解着。那高大的背影,那沉稳的语调,让她瞬间认了出来。

是程景深。

苏书意的心跳漏了一拍,下意识地想转身离开。可双脚却像被钉在了原地。

她看到他熟练地抓起一把松针土,放在鼻子下闻了闻,又用手指捻了捻,对顾客说:“老板,你这土不行,太湿,还结块。换那边那种发酵过的腐殖土,掺一半花生壳和火山石,透气。”

那个顾客和摊主都连连点头,一脸信服。

苏书意愣住了。眼前的这个程景深,和那天在咖啡厅里那个冷静、理性的商人,判若两人。他身上没有了那种咄咄逼人的气场,取而代之的,是一种对植物发自内心的热爱和专注。他的“看树”,原来是“懂树”。

就在这时,程景深送走了顾客,一转身,也看到了苏书意。

他显然也吃了一惊,眼神里闪过一丝意外,但很快就恢复了平静。“苏老师?真巧。”

苏书意有些局促,点了点头,“程先生。”她指了指摊位上的土,“我……来买点土。”

程景深看了一眼她手机里君子兰的照片,那是她拍下来准备问摊主的。他的目光在照片上停留了几秒,忽然说:“你这盆君子兰,养得真好。这品相,是‘大胜利’吧?叶脉起棱,油光锃亮,没个三五年的精心伺候,出不来这效果。”

苏书意没想到他竟是个行家,一语就道出了这盆花的品种和她付出的心血。这比任何关于诗歌的赞美,都更让她感到被理解。

“是……是‘大胜利’。”她的语气不自觉地柔和了下来,“最近叶子有点黄,所以想来换点土。”

“我看看。”程景深走了过来,接过她的手机,将照片放大,仔细端详。“不是土的问题。你看这叶子的脉络,还是很有力。应该是缺磷钾肥了,花期快到了,它在催花了。”

他放下手机,对摊主说:“老板,拿一包骨粉,再来一小袋磷酸二氢钾。”然后又转向苏书意,像个邻家大哥一样自然地叮嘱道:“回去用骨粉埋在盆边,薄薄一层就行。磷酸二氢钾兑水,一比一千,半个月喷一次叶面。开春保准给你抽出又红又艳的花箭来。”

苏书意默默地听着,心里五味杂陈。她忽然觉得,自己那天,可能真的错怪他了。一个能如此温柔、耐心地对待一株植物的人,内心怎么会是贫瘠的呢?他不是不懂情趣,只是他的情趣,不在风花雪月里,而在这些有生命、有温度的草木之间。

她付了钱,接过肥料,轻声说了句:“谢谢你,程先生。”

“举手之劳。”他笑了笑,那笑容里,没有了上次的疏离,“苏老师,要是不嫌弃,前面有家茶馆,环境还不错。我们……去喝杯茶?”

这一次,他没有提咖啡,而是说了茶。

苏书意看着他坦然的目光,鬼使神差地点了点头。

06 何为标准

茶馆是那种古朴的中式风格,原木桌椅,空气里弥漫着淡淡的茶香。

一壶普洱,两只青瓷小杯。氤氲的热气,模糊了彼此的轮廓,也消解了残留的尴尬。

“上次的事,很抱歉。”程景深先开了口,神色诚恳,“我说话太直,也太自以为是,让苏老师您难堪了。”

苏书意摇了摇头,端起茶杯,感受着掌心的温暖。“不。你虽然说得不客气,但点醒了我。那天回去,我想了很久。”

她抬起眼,目光清澈地看着他。“你问我能提供什么。我以前觉得,我能提供一个丰富的精神世界。但现在我明白了,我所谓的‘丰富’,可能只是我自己的孤芳自赏。我用一堆标准把自己包裹起来,既是筛选别人,也是在保护自己,怕再次受到伤害。”

她坦然地提起了自己的过去:“我的前夫,是个很优秀的学者。在外人看来,我们是天造地设的一对。但关起门来,他可以跟我谈一整晚的哲学,却记不住我的生日。我生病了,他会指责我为什么不自己去医院,耽误他写论文。所以,我害怕了那种只有‘精神’没有‘生活’的关系。”

“我列出的那些标准,其实是在画地为牢。我真正想要的,不是一个懂诗歌的人,而是一个……懂我的人。懂我为什么开心,也懂我为什么沉默。”

程景深静静地听着,不时为她添上茶水。

等她说完,他才缓缓开口:“我也有过一段失败的相亲经历。对方是个很优秀的女士,我们聊得很投机。但后来,我公司出了一个大事故,我焦头烂额地处理了半个月。等事情平息,我才发现她给我发了几十条信息,问我为什么不回她,是不是不尊重她。我跟她解释,她却说,工作再忙,回个信息的时间总有吧?那一刻我就知道,我们不是一路人。”

他自嘲地笑了笑,“所以,我也给自己立了标准。我需要一个真正成熟、内心强大的伴侣。她得明白,生活不总是风平浪静,成年人的世界里,有很多事情比谈情说爱更重要。她能在我冲锋陷阵的时候,守好我们的大后方。这种‘守’,不是做家务,而是一种精神上的稳定和支持。”

“我那天问你的问题,其实也是在问我自己。我要求对方这么多,我自己又是否能做到,在对方需要的时候,放下自己的骄傲和工作,去全身心地支持她?”

茶雾缭绕中,两个都曾被生活刺伤,又都用坚硬外壳保护自己的中年人,第一次卸下了所有防备。他们不再是征婚市场里被贴上标签的“商品”,而是两个真实、有缺点、也同样渴望温暖的灵魂。

苏书意发现,当她不再用那五条标准去丈量程景深时,她看到了一个完全不同的他。他沉稳,是因为肩上扛着一个公司的责任;他直接,是因为习惯了高效地解决问题;他不谈诗歌,却能从一棵树的年轮里,读出比诗更厚重的沧桑。

而程景深也发现,眼前的苏书意,不再是那个高高在上、不食人间烟火的“苏老师”。她会因为一盆花而烦恼,会坦陈自己过去的伤痛,她的优雅之下,是一颗柔软而真实的心。

“苏老师,”程景深看着她,认真地说,“上次我问,您能达到我的标准吗?现在我想说,我的标准,可能也错了。”

“真正的标准,或许不该写在纸上。它应该是在相处中,慢慢感受到的。是看你笑,我会觉得开心;是你皱眉,我会想要替你抚平。是在你面前,我能做最放松的自己,不用伪装。”

苏书意的心,像被春日的暖风拂过,那些因枯黄而蜷曲的叶片,仿佛在一点点舒展开来。

他们走出茶馆时,天色已近黄昏。夕阳给整个花鸟市场镀上了一层温暖的金色。

“我送你回去吧。”程景深说。

“好。”苏书意没有拒绝。

车里放着一首不知名的轻音乐,舒缓而宁静。

快到小区门口时,苏书意轻声说:“程先生,要不要……上去坐坐?看看我那盆君子兰。”

程景深侧过头,看着她。路灯的光从车窗外流淌进来,映在她含笑的眼眸里,像一池温柔的星光。

他笑了。“好。正好看看,苏老师的茶,泡得怎么样。”

车缓缓驶入小区。苏书意知道,这不是一个爱情故事的开始。这只是两个成熟的成年人,决定放下清单,给彼此一个重新认识的机会。

回到家,她第一件事就是给君子兰换上了新买的肥料。她一边小心地松土,一边想,生活或许就像养花。你不能苛求它完全按照你的设想去生长,你只能提供阳光、土壤和耐心,然后静静等待。

至于它最终会开出什么样的花,结出什么样的果,那得看缘分,也得看天意。

而她,愿意等。